公路奇觀 離開吉首20公里,有一小鎮(zhèn)名矮寨。著名的湘川公路奇觀的起點就是這里。站在鎮(zhèn)上,抬頭可見后面的高山上有汽車在盤旋,整條公路就是在眼前的絕壁上輾轉(zhuǎn)開鑿出來的。 公路全長近7公里,原地相對落差600多米,共有180度的轉(zhuǎn)拐18個。汽車在山頂能看到下面的矮寨鎮(zhèn),房子似火柴盒般大,矮寨因此而得名。 車在不停地往坡上爬,我們感覺離地面越來越遠。漸漸的進入了云霧之中。突然前面一個急拐,由于山勢陡峭,公路在此無法修筑一個完整的彎道,建設(shè)者便在外圍的絕壁上修出一個延伸部分,形成一個轉(zhuǎn)盤。上下坡的汽車可以根據(jù)對面的來車情況選擇內(nèi)轉(zhuǎn)還是外轉(zhuǎn),曾經(jīng)有外地司機晚上行車,由于不熟悉路程,轉(zhuǎn)完彎又按原路開回去的。 車近山頂,處于兩山之間公路已無法修上去。設(shè)計者在此大膽采用了立交橋的設(shè)計,依山在公路上方建橋而過。這樣的設(shè)計在今天看來也許算不了什么,可要知道這條公路是建設(shè)在近70年前,這座立交是中國的第一座公路立交橋,設(shè)計者曾任新中國的第一任建設(shè)部部長。也許跟此有一定的關(guān)系吧。車到山頂,已從云霧中鉆出。在高處,我們看到了壯觀的云海。云層上露出的山峰被陽光照得金壁輝煌,與湛藍的天空,潔白的云海構(gòu)成一幅絕妙的圖畫。 公路奇觀始建于1933年,歷時兩年建成,是當時華中通往重慶的唯一通道。兩年后由于國民黨政府在抗日戰(zhàn)場上的節(jié)節(jié)拜退,這條公路成了當時遷都的主要路徑。時致今日,屬319國道,任是聯(lián)系華中于西南的重要通道。 保靖 車繼續(xù)向湘西腹地行進,這里是苗族的聚居區(qū)。沿途很容易看到身著苗族服飾的婦女背著背簍在趕路,他們是到幾十里外的花垣縣去趕集。 花垣縣城并不大,由于碰上趕集,小小的縣城顯得擁擠不堪。在這里一頭牛羊,一個西瓜,一根木材,甚至是一包面條都有一番交易。 花垣和保靖縣城只相隔20幾公里,卻生活了完全不同的兩個少數(shù)民族。保靖是土家族歷史文化的中心,古代土家的土司王遺址也在這里。長期以來,這里的少數(shù)民族深受漢人統(tǒng)治者的欺壓,長期戰(zhàn)亂不斷,這一點,從這些縣城的名字就可見一斑:保靖,永順,永定(現(xiàn)張家界市),民安(現(xiàn)龍山縣),永綏(現(xiàn)花垣縣),無不代表統(tǒng)治階級期盼長治久安的愿望。 土家族自從清朝改土歸流后,土司成了這里的皇帝。向,彭,宋是土家的王姓。在這里土司有至高無上的權(quán)力。其中“初夜權(quán)”一直延續(xù)到解放后。所有的土家新娘出嫁前三天必須跟土司同房。長期以來,受到土司和漢人雙重壓迫的土家人民風彪悍,對外戰(zhàn)爭中屢有戰(zhàn)功。 保靖城依大河而建,城南峭壁上有一大洞,名叫“獅子洞”從外看沒什么特別之處,必須要進去,才能體會到它的奇特:洞廳很大,我們用超強的礦燈照明,居然看不見洞頂,巖壁潔白如玉,地上是細砂,踩上去軟綿綿的。我們一直往里走了一個多小時。仍不見盡頭,倒是鐘乳石愈加秀美。 大河即酉水,土家人的母親河。酉水古稱白河,因為河水清洌,水淺之處,水底白色卵石瑪瑙般清晰可見,故由此得名。 碼頭上停著去各地的船。下游是芙蓉鎮(zhèn)--王村,約有3個小時船程。逆水而上,便是我們此行的目的地隆頭。由于還沒到開船的時間,碼頭上不很熱鬧。水手們?nèi)齼蓛,或坐或躺,懶洋洋的躲陰? 時值正午,快到開船的時間了。碼頭上漸漸熱鬧起來,不斷有漢子和婦女背著背簍過來。背簍里裝的是他們以后一段時間全家的生活必需品,他們互相說笑著,跟船老板打著招呼,上了船。小孩子在船倉里跑來跑去,大人們或是比較著剛剛購買的物品,或是斜靠在倉邊昏昏欲睡。 船老板和水手一起做著開船前的準備工作。土家人的長象本來就很有特點:扁臉,凹頰,鼻粱不高,嘴巴寬大。這些船工正是典型的土家族長相,只不過由于常年日曬,皮膚更加黝黑,笑起來最顯眼的是一副雪白的牙齒。 搏浪酉水 馬達的轟鳴聲打破了河面的寧靜,船向著上游進發(fā)。保靖到隆頭,水路九十里。順水2個小時,逆水行舟卻要6個小時。相差如此懸殊,是因為沿途灘多的緣故。 越往上行,河兩邊的山勢開始陡峭起來,而那水也是愈加的清澈。山為仁,水為智,水是這里的靈魂。或徐緩,則如流泉綿延不斷,意為自然的散淡抒情:或湍急,便勢如脫韁的野馬,飛瀉奔騰于船頭。又聲隨浪起,如吼如潮,如鼓如雷,其昂揚激憤,更似困龍長吟,攝人心魂。河邊時有水草簇生,伴清風而飄搖,水中魚潛淺底,游弋往來,怡然而自得。河邊不時驚飛幾只不知名的水鳥,有的項間一圈紅色,有的后尾張開小扇一般。 忽然前面水勢陡然開闊,兩邊的山也平緩了許多。山中的樹林和細竹之中,隱約露出人家。屋外的坪場中曬著藍色花衣。小孩子們光著屁股從岸邊的石頭上往水里跳,然后任由船開過去泛起的水浪打在身上,發(fā)出陣陣嘻笑。 馬達的轟鳴聲在山谷中顯得格外的大。船倉里的人似乎已經(jīng)習慣,閑聊或是閉目養(yǎng)神,絲毫不受影響。我們幾個頂著列日一直坐在船頂,手中的照相機和攝像機不停的開動,生怕漏掉一處美景。船老板在一旁好心勸我們,當心太陽太大,第二天會掉皮。可沒人在意。他只得自言自語道:“這些城里人……我們天天看這里,也不覺的有什么啊……” 說話之間,手里的家伙可不敢放松。船頭白浪滔天,上灘了。馬力開到最大,兩邊的水浪飛流而下,船卻不見前進。這時候兩個水手已站在了船頭,每人手拿一根胳膊粗的船篙,拼命地往后撐。每撐一下,整個身體幾乎與甲板平行,竹篙亦彎成弓型。用力之處,黝黑的背上,塊塊肌肉鼓成小山一般,額頭和脖子上的青莖似要爆裂。好一幅力與美的圖畫!船就在動力和人力的共同作用下,上了灘。 我們還沒有從剛才的緊張中回過神來,船又開始平靜的行駛了.剛剛?cè)绮珦舭愕乃忠惨延崎e地坐在船頭,卷起一根紙煙嘴里還哼著小曲.絲毫看不出剛才的動人心魄.也許,這就是他們的生活態(tài)度,這種張弛有度,卻正是我們羨慕卻不易達到的. 隆頭 其實我已是第三次到隆頭了.記得第一次來的時候我對碼頭上那片石灘激動不已,而今天再次見到它時,不知為什么,心中的傷感卻大于激動,也許是意識到它被淹沒的日子越來越近的緣故吧. 船到隆頭,正是夕陽西下,古鎮(zhèn)被籠罩在金色之中.臨碼頭的老街上那木頭吊腳樓,也籠罩在一片薄薄的炊煙之中. 上得岸來,穿過那條石板街,那種平靜的感覺又回到心中.有趣的是,幾乎臨街的每一家門口都坐著一位老人,他們各行其是,并不扎堆,眼睛卻一致地望著上岸行走的人們.沒有表情,眼神里卻露出平和,安詳和寵辱不驚. 這條酉水河,曾經(jīng)是一條黃金通道.川鹽入湘,以及川東和湘西的木材,桐油都是經(jīng)過這里去洞庭湖下長江,到達漢口,上海.換回的工業(yè)品原路返回.繁忙的時候,這里千帆競發(fā),熱鬧非凡.下游的王村,上游的里耶包括隆頭都曾是著名的中轉(zhuǎn)碼頭.只是解放后,隨著公路鐵路運輸?shù)呐d起,水運才逐漸失去往日的輝煌. 這些老人是酉水河的見證者. 小時候,讀蘇東坡的<<前赤壁賦>>,每每為其意境所打動,后來在酒桌上,也曾與友人約定泛舟水上,飲酒賞月,終因總總原因,未能實施.不料此次竟然無心之中,了卻了一場夙愿 我們原計劃是在隆頭住一晚,第二天再趕往里耶的.晚飯后我們來到河邊散步,看河中漁火點點,突然發(fā)現(xiàn)今天的月光格外的好,于是那個揮之不去的念頭忽然冒了出來. 隆頭到里耶水路四十余里,平時坐船只需兩個小時,我們租了一條手劃的烏蓬船,劃了整整一個通晚. 酒是在當?shù)刭I的包谷燒,沒經(jīng)過勾兌的那種,很醇.菜是河里的魚,剛打上來的,很鮮.找船工倒是很費了一番周折.一開始我們想找一個既有夜間行船經(jīng)驗的(安全第一嘛,呵呵^),又會唱土家山歌的(想乘機學一點回去),后來才發(fā)現(xiàn)這實在太難,只得退而求其次,不過船工袁大哥雖然不會唱山哥,卻是一肚子的笑話,也令我們一路開心不少. 月如銀輝,山如青黛.寧靜的河谷之中行駛著一只歡樂的小舟.其間樂趣,我已記不太清,只知道到最后我們都醉了,醒來時,船已停泊在里耶碼頭. 里耶 里耶是酉水河上最重要的碼頭,與王村,浦市,茶峒(即沈從文筆下的邊城)并稱為湘西:”四大名鎮(zhèn)”.川鹽入湘,在這里納稅.很早以前就有”小南京”的美譽,可見當時的熱鬧與繁華. .近年,又因出了現(xiàn)任省委書記更是建設(shè)的如火如荼,新城是長沙市援建的,規(guī)模不遜于一個縣城.可這對我們沒有任何吸引力,一整天的時間,我們都在古城里徜洋. 在我看來,里耶古鎮(zhèn)雖不能和麗江古城相比,卻也頗有類似.那原汁原味的古民居,濃郁的民族風格,淳樸的民風,的確讓人陶醉.特別是在一段老街中,整齊的院落,開滿了各種花兒,使我仿佛又來到了麗江四方街.只可惜這里由于沒有開發(fā)旅游,所以沒有很好地保護,這是令我們心痛的地方. 由于里耶特殊的歷史和地理位置,這里的大戶很多,在這里大宅院和戲園比比皆是.我們來到位與河邊的一座戲園子,雖然已很破敗,站在這里,卻依然能感受到當年的熱鬧,只可惜現(xiàn)在已成了一個面條加工作坊,機器的轟鳴與此情此景格外的不協(xié)調(diào).有些很漂亮的墻磚被拆下來當作案臺.我拿著攝像機在拍那些殘存的墻瓦,同行的老蔣闖進鏡頭作主持人狀發(fā)表評論:”……難道現(xiàn)代文明的發(fā)展一定要以破壞傳統(tǒng)文明為代價嗎?……”這時候一直在旁的作坊老板湊上來小心翼翼地問:“你們是《焦點訪談》的吧”我們?nèi)套⌒,一本正?jīng)的答道:“我們專門來調(diào)查古跡被破壞的情況的,你這里也有這種現(xiàn)象,要馬上改正!”看到老板唯唯諾諾的樣子,我們走出去很遠都在回味,但心里一點也輕松不起來。 在另一條小巷里,看到一對老兩口,正在指揮工人為一副棺木刷油漆,這引起了我們的興趣。攀談之中我們得知,這正是為他們生后所用在做準備。兩位老人精神都很好,也很健談,不停的向我們介紹棺木的木質(zhì)有多好,油漆漆的有多亮,那興致,絲毫看不出是在為自己準備,倒象是一個不相干的旁觀者一樣,也許,這就是他們的生死觀,這份平和,這份豁達,并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得到的。 平和和寧靜,是此行中我最大的感受,自然風光如此,酉水上的船工如此,里耶古鎮(zhèn)里那老兩口如此,生活在這里的人們都如此,盡管也有激動,也有拼播,也正如博浪酉水的船工一樣,終究會回到這份安寧之中。 記得以前,不喜歡沈從文的作品,為其平淡而感無味甚至頹廢,倒是對那些文辭華美,鏗鏹有力的作品倍加贊賞;不喜歡輕音樂,為其蘼蘼而覺昏昏欲睡,倒為那些節(jié)奏強烈,聲嘶力竭的重金屬搖滾瘋狂過 現(xiàn)在,一切都倒過來了。 也許,這才是人生的真諦? 也許,這才是一切的必然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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